东行两只手的拇指,齐根被利器斩断。残缺不全的两只手,不但意味着他此生与功名无缘,甚至连日后养家糊口过平常日子都吃力!
若瑶一把抓住东行的两只手,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她身子控制不住地哆嗦,“谁……谁干的?”
东行缩回手,神情漠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当时我被人迷晕了,在昌阳城外的破庙里醒来时已是这个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儿?之前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在蜀中游学吗?怎么到了昌阳?”若瑶一叠声的发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心中那股子控制不住的怒火宣泄出来。
“太后给你赐婚后,我便接到姑母的信,让我去昌阳帮她处理些庶务。这些年蒙姑母照顾,我自然义不容辞。在那儿呆了几个月,有一次被几个管事拉去喝酒,无意中听说姑母写信给祖母,让祖母想办法把我记在大夫人名下……没隔多少日子,我去铺面收银子回来的路上,就遭人劫持。醒来后银子没了,我也变成这个样子。”
东行脸上平静的像带个面具,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掩在袖子里的手却轻轻发抖,连带着磨得起毛的袖子也跟着轻颤。
刚过正午,阳光透过树缝落到人身上,周遭热气烘得人昏昏欲睡。若瑶却像被人扔进冰窟窿里,从心底往外透着凉意。东行性情平和,遇事忍让不可能跟人结仇!若不是受人指使,匪徒劫财之后,怎么会不杀人灭口,反断了东行的前程?还偏发生在郑林氏请候夫人写信之后,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这事儿不是定襄伯做的,就是大夫人!
若瑶坐直身子,盯着东行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追问,“你不会不知道是谁干的,告诉我!”
若瑶冰冷的声音中带着金戈铁马的杀气,想着这些天听过的传闻,东行瞬间激动起来,惨白的脸浮上不正常的艳红,“你已是嫁出去的人了,不用再为我操心。千万不要……”
许是说的急了,东行刚开口突然间竟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声声闷咳从胸腔最深处发出来震得若瑶耳朵嗡嗡作响。抬头瞧见若瑶近在咫尺,东行猛地起身避到一旁,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拿袖子捂着嘴,拼命想掩下这场咳嗽。可咳声却一声比一声剧烈,牵心扯肺,连脖子带脸胀的发紫,额头上青筋蹦的老高……
从没见人咳成这样,若瑶吓了一跳,忙起身想替东行抚一抚后背,却被他远远的伸手制止。
半晌,剧烈的咳嗽才渐渐弱下来,东行回身哆嗦着去拿放在棋盘边上的冷茶。“别喝冷茶!”若瑶阻拦的话尚未离口,他已仰头将残茶倒进嘴里,谁知竟没咽下去,‘噗’的一口全喷了出来。深褐色的茶汤迎着阳光散成细密的水雾,颜色却暗的发黑,夹着淡淡的血腥气……
若瑶大惊,几步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东行,“你染了风寒,可请了大夫,用了药没有?”
用袖子将嘴角的血水擦干净,东行已是一脸疲惫。他轻轻推开若瑶,又有意地远了几步才叹息一声。“不是风寒是痨症!”
若瑶终于明白候府众人为什么让东行单独住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愤怒瞬间出离了理智,她不顾一切地上前扯住东行的胳膊,厉声道:“你好歹是庶长子,这些年你就由着那个恶妇作践你?若不是长年积劳成疾又缺少调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得这种病?事到如今,还这样对你,他们还是人吗?”
听若瑶连带着将候府几位长辈都骂在里边,东行唇边弯起一抹苦笑,“是我急功近利,想一举成名,却累垮了身子。大夫人肯让我回来养病,不在异乡做孤魂野鬼,我已感激不尽了。横竖没有几个月好活,又何必搅的家宅不宁?你也不必替我劳神追查凶手了,有没有这场意外,结局都一样。”
若瑶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半丝力气。原以为东行是因为自卑或是迫于压力才不跟郑雨岚生份,没想到竟是这种人力无可挽回的原因。大夫人此时让他回来,哪是什么好意,分明是想在分家时借东行的名头多分一分财产。再等他死后,名正言顺的将他那份产业扣在手里!
颓然瘫坐在竹椅中,若瑶怔怔地看着东行,“姑母知道吗?”
东行点头,“姑母都知道,我挡在门前不让姑母进门,也是姑母安排的。只是……瞒着岚妹妹!”提起郑雨岚,东行寂寥空洞的眸子突然柔软起来。那抹光瞬间又像风中的残烛,只一闪便灭掉了,唯余淡淡青烟,片刻间连青烟也散的踪影皆无。“过几天,由父亲和姑母做主给我娶亲,岚妹妹那里……”
“你?”纵然明白郑林氏这样安排是想让郑雨岚死心,东行也是想让郑雨岚不再记挂他,若瑶心还是疼的一揪。
东行却误会了若瑶的意思,苦笑道:“其实也是姑母的意思。外地一个小官的嫡女,书香门弟算得上清白,那姑娘也得了治不好的重病,模样性情都还好,说起来与我很是般配,如此也算是成全我了!将来也至于让她苦守着,在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大堂哥!”只觉得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若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怔怔地看着东行,眼泪终于忍不住。转脸拿帕子狠命地捂住嘴,她才没哭出声。老天爷何其残忍!林东行品行端正,才华出众又与人为善,最后竟要落到这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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