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祖孙俩在码头摆摊倒是不稀奇，码头上也有其他妇孺在摆摊卖一些吃食、零嘴，可稀奇的是——祖孙俩把摊子往空旷处一放，摆上一些密封好的小陶罐，既不介绍也不叫卖，就那么坐在摊子后面，一个瞧着往来的人发呆，一个捧着书念念有词地背着。
有过路的好奇瞧上两眼，开口询问，周老太便笑道：“自家做的一些吃食，您要是感兴趣，一会儿饭点了来尝尝，第一口不收钱。”
之后再有人来问，周老太也是这么一个回答，引得一些人心痒痒好奇得很。又听说第一口可以免费品尝，临近饭点的时候，还真有人来了。
再来的时候，周老太已经将摊子上的简易炉子给点上，添上水，摆上蒸笼，开了几罐香菇酱和备好的干粮一起放在蒸笼里加热，
姜云也收了书，把写好的牌子支了出来——
第一行：下饭香菇酱，免费品尝。
第二行：免费提供蒸锅热饭、热干粮。
第三行：如需购买：一勺一文。
随着热气蒸出，香菇酱的香气四溢，四处跑单子的姜瓜子等人也都回来了。
有序地在摊子前领了干粮和香菇酱，一群人便到一旁埋头吃了起来。
等他们吃得差不多，码头上扛包的脚夫们也陆续下工了。
为了方便下午继续上工，这些脚夫们一般都会自己带些干粮或是用竹筒装些米饭，下工后随便吃上一口冷饭。
天气热的时候还好，如今天气渐量便有些难挨了。
有舍得花钱的，或者家里没人给准备干粮的则会在码头上买点馒头填饱肚子。
常跑码头的运输队对这些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见到脚夫们下工，姜瓜子他们便迎着人群上去，指着摊子给他们介绍。
都是相熟的面孔，倒也不怕被骗，听说可以免费提供蒸锅帮忙热饭、热干粮，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面对有些局促的脚夫们，姜云眉眼弯弯，热情地招呼道：“各位叔伯、大哥们，要热饭和干粮的请到这边排队哈。后面的也别急，锅已经热了起来，很快就会轮到你们了……”
等待的功夫，姜云十分自然地和排队的脚夫聊了起来……
“你们这摊子怎么摆在这么偏的地方，那些过路的人一般都不往这边来的，你们该摆到那边去，那边人多。”等饭的脚夫热心地给姜云指了一个空位。
姜云谢过后道：“那边人来人往的，不方便我背书。而且我阿妈说这边空间大，方便给你们热饭。”
“小娘子还读书？”脚夫惊奇道。
像他们这普通百姓家里能把儿郎送去读书的都少见，更不要说送小娘子读书了。
再一看摊子前面立的牌子，问道：“这牌子上的字莫不是小娘子写的？写得是什么？还怪好看的。”
头一次被夸字好看的姜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脆生生地将牌子上的字念给他们听。
说话间，第一波饭便热好了，每个人领着热好了饭或干粮，带着一小口的香菇酱，就直接在附近找个地方席地而坐，开始吃饭。
一口下去，热乎的干粮就着咸香可口的香菇酱，众人眼睛一亮，又细细地咀嚼了起来……
只可惜，每人只有一小口的分量，再怎么省着吃，半个干粮下去也没味了。
闻着从摊位处飘来的香气，尝过味道的脚夫们咽了咽口水，问道：“小娘子，你你这香菇酱是用什么炒的啊，怎么还一股肉味……这也太香了吧！”
姜云笑道：“这是香菇的味道，里面放了芝麻、花椒、还有各种香料熬制的，吃起来就像是在吃肉一样，但是可比吃肉便宜多了，像这样一汤匙只要一文钱，差不多可以拌下一碗饭了。”
闻言，有的脚夫一咬牙便掏钱买了一勺，有的脚夫则是面露犹豫地啃着没什么味道的干粮，慢慢回味。
不过一个午饭的功夫，码头上的脚夫基本都知道了——有个卖香菇酱的小摊子不仅可以帮忙热饭和干粮，还能免费品尝香菇酱，那酱的味道比肉还香……
等脚夫们吃好歇好了，姜云和周老太将摊位往树荫下挪了挪，继续一个背书一个发呆。
姜云：“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日之夕矣，牛羊下括。”
周老太头也不回地纠正道：“是羊牛下括。”
姜云一呆翻开手抄本，“是牛羊下括啊！”
周老太：“是你抄错了吧，你小姑背的分明是羊牛下括。”
姜云挠头的时候，金霸已经帮她查到了，“是羊牛下括没错。”
姜云瞪眼：“阿妈，你只听小姑背过一遍就记住了？”
周老太望天叹息，“你小姑每天下学背书都要我陪着，一篇诗经她要背个十来遍，等我能背下来才罢休。”
姜云呆了呆，忽然有些明白姜苗的想法了，于是捧了书上前，指着书上的字道：“阿妈，你帮我看看这什么字，我有点忘记了。”
周老太：……
等到脚夫们下工寻过来，看到的便是祖孙二人凑在一起背书的场景，不由肃然起敬。
见有人来了，姜云连忙收起书本，笑眯眯道：“李大叔，下工啦。”
李麻子没想到姜云还记得他，应了声，有些腼腆道：“要回去了，我想买一罐香菇酱带回去给家里人尝一尝。”
等他抱着着一罐香菇酱离开，姜云对周老太道：“这个李大叔对家里人真好！”
周老太挑眉，“那谁说得准，说不定是他自己馋呢。”
姜云摇摇头，“才不是！李叔中午的时候都没舍得花一文钱买给自己吃，现在却舍得花二十文买一罐，肯定不是因为自己馋。”
周老太不知道想到什么，抿嘴笑道：“那说不定是他怕媳妇呢。”
姜云认真道：“怕媳妇也是对家里人好啊！就像阿公，从来不会背着阿妈吃独食。”
周老太嘴角弯了弯，眼神柔和了几分，道：“那我们也不吃独食，等回去的时候把你觉得好吃的都给你阿公带回去一份。”
此时，姜老头一边检查着干香菇，一边叹气道：“也不知道你娘和云娘那边顺不顺利，吃饭了没，在外面到底不如家里，也不知道她们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一旁的姜花安慰道：“我们家最聪明和最能打的在一起，您就放宽心吧。云娘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一定会照顾好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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