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问题太过奇怪了，让黎祯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想这时候被发现，捡起一块布巾捂住鼻子，压低了声音。
黎祯心里怪异：“你不应该先担心你自己吗？”
“你不会杀我。如果要杀我，那你就不会把我迷晕了。”贺元弈声音尽量平静，但他内心被烈火灼烧着，迫切想知道黎祯怎么样了。
“那可说不准。迷晕了再杀，更方便了。”黎祯把玩着手里的刀，重生这样怪异的事情，他至今都不知道缘由，别人哪里会信？
再说，他又不知道贺元弈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认亲的戏码完全没戏，别到时候引起戒备，解释起来白费口舌。
“你要杀我，就不会救我两回。”贺元弈突然说道，吓得黎祯手里的刀都差点掉了。
他强行镇定：“你在说什么？”
“五年前，抚州城外。这股迷香的味道我还记得。”
你是狗吗？黎祯要疯，他哪里知道贺元弈还记得当年的事！
他面上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我当时不杀你，是因为你没有发现我。现在你发现我了，当然要灭口。我毁尸灭迹的本事一流。”
“你是幼澄姑姑派来的吗？”贺元弈声音依然平静。
黎祯这回真的刀掉了。
听见那声异响，贺元弈心里舒了一口气，猜中了。
“既然你是保护我的，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书生是好人，请不要伤害他。他现在还好吗？”
黎祯怔怔看着贺元弈的后脑，想不到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他还顾及他人做什么。黎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那个人看起来不太好啊。身上好多刀伤，一、二……四条伤口呢。不过好在骨头没有断，不然可麻烦了。”
贺元弈追问：“他怎么不说话？我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黎祯想着应付的说辞：“他晕倒了。”
贺元弈的声音忽然泄出一丝紧张：“也是被迷晕了吗，什么时候能醒？”
“放心，肯定比你早醒。”黎祯站起来，不想再与他说下去，再说多恐怕要露馅。
察觉到那人的走近，贺元弈暗自焦急，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可以冲开穴道。
可惜身后那人没有给他机会，这一次那只微凉的手停留在他的鼻尖上，贺元弈再次失去意识。
黎祯站起来，他可真是命苦，卖了力气还要收拾残局。
为了防止留下任何信号，他必须要处理。缁衣使暗中传递消息的手段太多，他可以确定的是消息暂时还未传出去，如果不处理干净，会留下什么就难说了。
清理好一切，黎祯回到贺元弈身边，伸出手将他推醒：“阿一，阿一，你快醒醒。”
他的药控制得极好，这会儿穴道也差不多该解开了。
贺元弈缓缓睁眼，发觉自己恢复自如，再观周围，如同五年前一样，没有尸首与明显的血迹。黎祯在一旁关切地看着他，身上的伤没有处理过的痕迹，应该是醒了没多久。
他控制不住心底的惊悸，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
黎祯浑身僵硬，拍了拍他的背：“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遇到歹人，我这个做兄长的没能保护你，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贺元弈不敢说，那些人是因他而来，是他给黎祯带来了危险。
黎祯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他不该卷入到危机当中。贺元弈闭上眼，片刻后睁开，他已经冷静下来。救他的人已经处理了现场，黎祯不会知道真相的。
贺元弈松开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快离开吧，说不定他们还会回来。”
黎祯苦笑着指指那个被挖出来的坑：“恐怕，我帮不上你忙了。”
贺元弈歇了片刻，站起身，往坑边走去。突然遭遇变故，他此刻不再有所顾忌，黎祯受了伤，要速战速决才是。
他忍着所有的情绪，将遗骨从坑内捡出来，装入袋子中，因为不能大张旗鼓，一切只能从简。回到黎祯身边，贺元弈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今日的事情，还得想想怎么跟你干娘说。”黎祯看着贺元弈身上的淤青，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
“如实说。”贺元弈搀扶着他，“我们在城郊遇到了匪徒，你我都被打晕了过去。这有什么说不得？”
“啊，是啊。”黎祯露出笑容，真是个机灵的家伙，他又起了坏心眼，“我之前听到他们说，要抓活的，怎么我们两人都平安无事？”
“……或许是发觉自己认错了人。难道你得罪过什么人吗？”贺元弈不动声色把问题抛了回去。
“你说得对。”黎祯冲他眨眨眼，贺元弈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回到家中天色已黑，见到两人狼狈模样，荀慧娘大惊失色。
听过贺元弈的解释，荀慧娘并没有对他们的话有所怀疑，只因为他们两人结伴没有带其他人而责备了一番，随后连连惊叹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我逃荒那年，都没了人性，走在路上被杀被抢时有发生。原先有丈夫护我，可后来只剩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善人分发的馒头被人抢去就只能饿着肚子……歹人总是哪里都有的，你们以后可千万要小心。”
荀慧娘说着，想起以往的伤心事，眼泪落了下来。她默然垂泪片刻，缓了口气，将伤药放下，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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