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孙悟空……”
耳边，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太疲倦了，哪怕只是动一下身子，都会感受到无比的疼痛。
但是这个声音，始终喋喋不休的重复着，仿佛不叫醒他誓不罢休一般。
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艰难的说道：“你……给俺老孙闭嘴。”
“醒了醒了！！”
“妖祖大人，这猴头醒了！！”
“我就说嘛，这猴头命大得很，指定死不掉。”
这股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欢快，让孙悟空忍不住想要一棍子敲上去。
“孙、悟、空。”
一道仿佛悠远自万古而来的声音响起。
“你离至尊只有半步之遥，此番功亏一篑，你可心甘？”
孙悟空嘿嘿一笑：“有何不甘？”
“我若成了至尊，便能破去那长安城门，将她给接回来？”
良久之后，如雷般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能。”
孙悟空的笑容渐渐的狰狞了起来：“那我要这至尊……有个屁用？”
牛魔怒了：“猴头，俺好心好意将你从长安城捞出来，你休要对妖祖大人无礼！！”
孙悟空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无妨。”
妖祖缓缓从黑暗之中显露了原形，一对妖眸仿佛黑夜之中足以照耀万古的烛火。
“妖祖，俺老孙并非知恩不报之人。”孙悟空咬着牙说道：“你救了我和我手下的那些妖，以后俺老孙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报答你的恩情。”
“但在心愿了结之前，俺老孙的这条命，还不能归你！”
孙悟空艰难的站起了身来，毫不畏惧的迎上了妖族如同烛火般的目光。
牛魔吼道：“猴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还想再去长安城走上一遭？！你不要命，你手下的弟兄们也不要命是吗？！”
孙悟空咬了咬牙，说道：“不管他们的事，俺老孙，一人做事一人当，便是孤身一人前往长安城走上一趟，又何妨？！”
“够了。”
妖祖如雷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堂堂齐天大圣，也分不清救人与送死的区别吗？！”
孙悟空猛地抬起头，双目血红：“送死……我偏是要送死。”
“她在月神教，被软禁了整整二十年！！”
“人这一生，有几个二十年？！”
妖祖静静的说道：“不必再说了，你心里的悲苦，不足为外人道也，而这，正是你突破到至尊的最大阻碍。”
人间有八苦。
生、老、病、死。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有时候，哀大莫过于……心不死。
孙悟空低下头颅，轻声说道：“若她也是我入至尊的阻碍，那我齐天大圣孙悟空在此立誓，宁愿今世今生，永不入至尊！”
…………
二十年前，长安城。
春和景明。
“猴子，稷下大比已经结束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一辆马车上，紫霞和孙悟空肩并肩的坐着。
“不急、不急。”孙悟空抓耳挠腮，总算是想出了一个极其蹩脚的理由：“这长安城，俺老孙还没有好好逛过呢，多逛逛再走，多逛逛再走也不迟！”
说实话，他有些不想回妖域。
妖域很大，却没有他这一个小妖的容身之地。
他和别的妖打架，别人受伤了，好歹还有家族可以依靠。
而若是他受伤了，就只能随便找个山洞，像只受伤的幼狼一样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所以孙悟空很讨厌输。
久而久之，没人能够打得赢他了。
他却感觉很孤独。
因为所有被他打败的人，都像是躲瘟神一样的躲着他。
于是孙悟空来到了长安，参加了稷下大比，因为他只会打架，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
在稷下大比之中，孙悟空打败了很多人，他不想拿第一，他只是想找个打架的理由。
他很想有人为他喝彩，看啊，那只猴子，百战百胜，好不威风！
但是没有，没有一个人为他喝彩。
当他击败那些人族天才的时候，在他耳边响起的，只有骂声，满场的骂声。
孙悟空明白了。
如果在妖域，都没有人喜欢他的话。
又怎么能够奢求在人族受到欢迎呢?
人族，本就是个极度排外的种族。
既然想通了，那便不用再纠结了。
既然你们不服，那我就打到你们服为止！既然你们不屑，那我就打败所有人，直到你们说不出话来为止！！
直到那一天，他在稷下大比的第二轮救下了露娜。
其实孙悟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她，或许是因为望月楼顶的一面之缘，又或许是一时兴起。
总而言之，他挥舞着铁棍，将那群人打的跪地求饶。
“谢谢。”那时候露娜笑了，笑容就好像是天边的紫霞一般：“真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
天高地阔。
忽然有那么一个刹那，孙悟空感觉自己不再那么孤独了。
…………
“就算你不回妖域，我也要回月神教了。”露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是月神教的圣女，终身侍奉月神，不得嫁娶。”
露娜的话，瞬间将孙悟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就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得嫁娶就不得嫁娶呗，这也没啥，你看俺老孙一个人，多么的逍遥自在，快活极了！”孙悟空第一次如此违心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也说不准，没准俺老孙回妖域之后，也能遇上个漂亮母猴……”
露娜不说话了，嘴角含笑，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孙悟空。
半晌之后，孙悟空终于开口了，他轻轻的说道：“若你不喜欢这劳什子月神教，俺老孙将他砸了便是。”
…………
帝州历1625年春。
长安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整个月神教都乱作了一团。
月神教的教徒们四处搜寻着露娜的踪迹，因为他们的圣女……不见了！！
“夭寿啦，咱们的圣女让猴儿给拐跑啦！！”
于此同时，长安城外。
露娜与孙悟空并肩躺在百花深处：“你看那紫霞，好美啊。”
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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