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止了，只剩下早先吹碎的雪晃悠悠地落下来。
郑开元回来时, 见到元舒不知从哪里买来一份报纸, 正看得津津有味。
电视开着, 播放着娱乐新闻, 房内没有一点声音, 电视字幕滚滚而过, 主持人露着八颗齿笑脸, 摇摆着夸张的肢体, 手舞足蹈地演默剧。
“哪里来的报纸？”郑开元换鞋进门，把衣服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弹开围巾上的落雪，走过去把报纸从对方手中抽走。
“看它不够烦心的。”郑开元把报纸随手放在书桌上, 回头时间倪山岚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大床中间, 他压低嗓音，用气音问, “睡着了？”
“睡了，之前想要跟我一起等你回来，但是没多久就困得眼皮打架。”元舒轻笑道，“没讲几句故事就睡着了。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郑开元走过来, 坐在元舒对面的摇椅上，神情忽地松弛下来, 紧绷的外壳土崩瓦解, 他晃着摇椅, 极为放松地说, “查清楚了，刚联系金导开新闻发布会的事。”
元舒见他眼底一片血丝，神态有些疲乏，起身给他按摩着肩膀。
郑开元舒服地喟叹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手。
金导也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人，一份小道消息并不能让他打动旗鼓地召开新闻发布会。
“不会是为了我吧？”元舒说，“其实我没有……”
“不全是为了你。”郑开元怕他增加压力，解释道，“金导觉得自己被阴了一把，正在气头上。”
不等元舒再问，电视里的画面吸引去他的大半注意力。
他拿起遥控器，把声音略调高一些，扭头看了一眼床上，见倪山岚纹丝不动地睡着，才宽心转向电视。
画面里的演员正在接受采访。
这人长了一双吊梢眼，鼻头尖突，他正坐着，身体前倾得厉害，仿佛随时做好怼天怼地的准备。
他面前摆着一个话筒，记者侧着脸，问道，“陈钟，您参与了金海导演的新戏，请问最近甚嚣尘上的男三变男主一事，是否属实？”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陈钟的语气轻缓，彬彬有礼地说，“我对这件事并不清楚，新戏还没有开拍，我和你们的知道的都差不多。”
说到这里，他微微地笑了一下，“但戏肯定是好戏。”
记者又问：“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您觉得新人有能力演好男主角的戏份吗？”
这个问题看似尖刻，但仔细一想，极具有针对性。元舒琢磨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郑开元一眼。
郑开元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捏着他的手，“继续看。”
“我相信金导的眼光。”陈钟的左肩稍微耸起，眼里露出一丝轻蔑，但很快遮掩过去，他轻笑一声，“试镜的时候，我见过元舒的表现，他虽然之前没有拍过电影，但既有运气又有天分。尤其遇到金导这位伯乐，一定星光无限。”
最后，他总结似的说，“我和他的关系不错，很看好他。”
元舒往下抿着唇角，关掉电视，“他嫉妒得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他过脸，问道，“就是他？我没有见过这个人。”
郑开元通体顺畅地仰躺在摇椅上，从容不迫地说，“就让他跳一晚。”
“故意的？”元舒撇他一眼，“记者是不是你安排的？”
“李响的主意，他看见报纸差点没气死。”郑开元说，“原本两天后的汇报，他今天直接过来了，还找了老李过来助阵。”
元舒想到今天白天接到李老师的电话，显然气得也不轻。
“陈钟是强弩之末。”郑开元冲他眨了一下眼，徐徐地说，“前几年他火过一把，但是演技上不去，吃完老本后又没抓住机遇，热潮一过就冷了下来。金导的这部戏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就想靠着《早春》能再火一把。”
元舒了然地说，“我挡着他的道了。”
郑开元点头道，“原本你的戏份不多，无论这个角色多么取巧，时间短就意味着让观众留不下印象。但是剧本一换，你和汪睿并肩成了双男主，他忍不下这口气。”
“这事还是金导自己理出来的。”他活动着脖子，长叹一声，“刚开始他还以为出了内鬼。”
金导给其他演员的说法只是推迟拍摄，真正知道实情的只有他和几位编剧，以及元舒和男一号汪睿。几位编剧自从被他抓进来后，一直没日没夜地改稿子，连喘口新鲜空气都得趁着解决人生大事的功夫，比坐监狱还糟心，更不用说腾出来心思去走漏风声。
金海这个人，虽然抠门，拍起戏来走火入魔，但是看人有准头。只要他看中的苗子，人品基本都过得去，他想当然地没把汪睿列进来。
可是思来想去，金海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源头出在谁身上。这戏还没有开始拍，首先就得罪大老板的弟弟，这已经不是搬石头砸脚，简直是主动撞南山。
更何况元舒的确是一个新人，之前的作品只有两部广告，别人不知道其中内里，他还不清楚吗？这两部广告都是魏家的产品，元舒跟魏籽两个人又亲如手足。
金导一想到这里，大头脑袋又涨了两圈，不料他刚想起魏籽，紧接着接到对方控诉的电话。他这一把年纪，被毛头小子抱怨半天，转头去找汪睿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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