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行宫，窗外的菊花开的正盛，茶香飘来，侧头见素兰将托盘上刚沏好的香茶放到我身旁的几案上，轻声问道：“主子晚膳想用些什么？”
凝神看着她清秀的面容，默然不语，素兰在我毫无表情的注视下手足无措起来，我心中暗叹，目光渐渐变得清冷，淡淡道：“素兰，我要没记错，你明年就可以放出宫了？”她闻言不解的点点头，我端起茶碗轻啜一口，“这样，等南巡回宫，我放你提前出宫吧。”
素兰仿佛不明白似的怔怔看着我，突然好像反应过来般，惊疑不定的退后一步，道：“主子您－－您这是要赶奴婢走？”
我眼眸从她面上掠过，语气一丝波澜也无，仍是平淡回道：“你想多了，你一向伺候得力，甚得我心，这是特赏给你的恩典，再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早些出宫也好找个好人家。”
素兰呆立了一会，猛然扑到我面前跪下：“奴婢谢主子，奴婢愿一直侍候主子，求主子不要赶奴婢走……”
“你这是干什么？”算准了她猛然听到提前放她出宫的消息必定会这么说，正好落入我设好的套中，我嘴角一勾，忽然间语含讽刺，“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当主子的欺负你呢。你不用推辞，这是你应得的，像你这么－－忠－－心－－侍主的人儿，当主子还不该赏赏么。
听到我说到忠心侍主四字时加重了口气，素兰没来由的浑身一抖，单薄的身体打着颤，奴婢了半晌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我紧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她慌乱的低下头才移开目光，毛笔在手指间轻轻打转，瞧着她不断扯动手中的帕子，微俯身形凑到她耳边，声音极轻，似有若无的道：“只是－－不知该赏你的主子应该是我，还是－－另有其人，嗯？”
轻柔的语气却让素兰陡得抬起头，不可置信般的望着我，眼中惊慌隐含恐惧，连嘴唇都在哆嗦，看她如此反应，我倒有些失落，若她是茫然不解的表情，或是委屈无畏的问我这话是何意，我反而会感到高兴……
我直起身子，铺开张纸，毛笔沾满砚台里的墨汁，提起毛笔，一滴墨汁滑落到纸上，发出“啪”的轻响，漫不经心的将笔尖放到近前看了看，淡然而缓慢的道：“都退下，素兰留下侍候笔墨，”停顿一瞬，抬眸瞥过屋中的几个宫女，“我作画喜欢安静，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进来，听懂了么？”
几人齐齐应是，退到门口鱼贯而出。
围着素兰慢慢踱着圈子，良久才道：“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么，嗯？”
素兰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迅速避开了我的目光，跪伏于地上，额头贴着地面，
口中却仍道：“奴婢，听－－听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似是有风拂过，门上垂着的竹帘轻轻晃动，我往门口走了几步，幽幽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下去吧，出宫后－－好自为之。”
“主子，您……奴婢说的是真心话，奴婢对主子绝无二心，主子这样说，是奴婢做错什么了么，主子要打要罚奴婢都无怨言，只求主子不要赶奴婢走，主子……”
瞅着满含哀求之色的素兰，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越发冰冷锐利，一言不发，只毫无表情的盯着她，在我的逼视下，素兰抓着我衣角的手缓缓松开，又伏回地上，却仍是一声不出，既然她已决定装傻不说，我也没必要再跟她浪费时间，干脆直奔主题，冰冷的道：“很好！要是这样，请你告诉我，昨晚戌时一刻－－你在哪里？”
她浑身一震，撑在地上的手霍地握住，我冷笑：“还挺倔强，怎么？听不明白么？好啊，那我给你提个醒，行宫西北角晚上景色很好吗，值得你在天黑后还要偷偷摸摸去观赏，嗯？”说到这，毫不理会她几乎瘫软的身子，猛然低喝道，“直起身来，抬头看着我！”
“奴婢……奴婢……”
我深深吸口气，语气微带惆怅之意：“素兰，前几月在塞外时，我很好奇，四爷是怎么恰好发现那晚我出去的，又是怎么知道小驴的存在的？要知道，我身边侍女虽多，可真正知道小驴秘密的只有你和雅蓉，而那天小驴来过的事情知道的人除了我只有你，那么－－素兰，你觉得我该想到谁？”也不等她回答，便接着道，“我虽然不聪明，但还不至于如此迟钝，你真的认为那么大的破绽，都不会让人对你产生怀疑吗，素兰，你未免太过自信了……后来你们因为我私自出营的缘故受了罚，我很歉疚，每人都给了赏赐，而你被责罚的最重，却独没有你的，你就没想过原因？”
素兰手中的帕子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她还浑然未觉，只目光躲闪着回道：“奴婢以为，以为是因为主子怪奴婢回皇上话时，回的不，不妥。”
“不妥？你回不知道说的是实话，有何不妥，素兰，到这时你还想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么，我不相信你会不明白那是给你的提醒，也是警告，如果你此后不再犯，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你不仅没收敛，还继续几次私下传递消息给四爷身边的太监－－我多次委婉警告过你，你是真的从未领会，还是算准了我会容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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