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心中不苦?”看着年过半百的武安郡王似孩童般俯在她脚边痛哭,神情肃穆的郭太妃也有些动容,干瘦的手指轻轻掠过武安郡王略有些散乱的发髻,声调平静却冰冷,“咱们祖上浴血博命才得了显世尊荣,后世儿孙们碌碌无为却享着祖宗荫萌。外面看着赫赫扬扬的滔天富贵,我瞧着却是炼狱烈火,早晚要把人烧的皮毛不存。”
“这个道理孩儿明白,所以孩儿多年来和尘同光,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对家人也约束甚严,即不敛财也不聚势,安守本分。可是……”武安郡王俯在地上拿袖子掩了掩眼角,纵然激动可心中的怨念却不敢脱口而出。
“所以你觉得冤枉?”郭太妃的声调倏地严厉起来,“所以你捏着靖难军将领的名录不放,希望把这份名录卖人好价钱?太子也好秦王也好,不论谁得势,只要给你平安富贵,你便不论黑白只管依附?”越说越激动,郭太妃提高声调,“你如此短视且事非不分,枉顾我当年对你的看重,亦对不起先王对你的托付!当年你答应你大伯父的话,你可还记得?”
“孩儿记得!”武安郡王耸背跪好,垂头不敢看郭太妃。昏暗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投在被夜风拂动的重重帘幕上,益发显得他凄惶无措。多年前也是这样的时节,这样的夜色。身中数箭鲜血流干的大伯父艰难的攥着他的手,将靖难军将领名录郑重地交到他手上,用尽气力叮咛的唯有一句话,‘这股势力只可为天下苍生大义,决不可用来图谋私利!’
“你记得就好!”郭太妃幽幽吐了口气,看着武安郡王与先王极为相似的面容,眸光缥缈起来。当年丈夫与儿子俱战死沙场,彼时眼前这个老态龙钟的男人还是个青涩少年,她明知这孩子心志不够坚定,担不起那份重任。却因为他这张与丈夫极相似的面容,而力排重议立他为王。多年来虽然严加管教,虽没出大错,可终究对不起先王的重托啊!
诚元帝对太祖皇帝留下的靖难军在武安郡王府一直是耿耿于怀,可他自即位起便内忧外困,也不敢贸然调动靖难军,只将这股暗兵留当成保命的杀手锏。如今太子和秦王势成水火,得知有靖难军的存在,两方都想把这股势力夺到手。如此一来,平素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武安郡王府就成了众矢之的。
“我早就劝你把名录交给轩哥儿,你为什么不听?闹成现在这样儿,你如何收场?”静默半晌,郭太妃蹙眉看着仍犹豫不决的武安郡王,“今天倘若轩哥儿晚回来一步,你是不是会由着大理寺的人带走轩哥媳妇?”
“不会的。”武安郡王嚅了嚅嘴唇,低声否认着。
郭太妃冷笑一声,“你不会,你只会纵容周氏胡作非为。这些年她老感觉她受了冤屈,因为她的孩儿替轩哥儿死了,就视轩哥儿为眼中钉,肉中刺。你敢摸着良心说当年要治死轩哥的那些事儿,都是徐家人的阴谋,没有一丁点周氏的影子?”
武安郡王一言不发,郭太妃益发恼怒,“她冤她苦,她怎么不想想葬身火海的万氏?当初若不是她胡思乱想,只知道拈酸吃醋,得了信后故意拖延,万氏怎么会死?圣上也不会因些对你心存怨毒。当时若不拿她的孩子替下轩哥儿,圣上失了宠妃再死了皇子,一怒之下血洗武安郡王府,她也没有这半世荣华!退一步讲,就算她的那个姑娘养大成人,送到北辽和亲的就不会是明阳。被人毒死与被火烧死,都是不得善终,早几年晚几年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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