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到挥刀斩击的练习目标后，药研藤四郎便将短刀收回鞘中，一边平复着呼吸，抬起手背抹去额头上渗出的些微薄汗，一边扫了自己所在的演习道场几眼。
一如他来时的那般空旷。
审神者不在的第二天，没有安排内番的第二天，自然没有谁会独自前来没有对手的练习道场上演独角戏——除去少数像他这样希望以出一身汗的方式来放松一下的个例以外。
正当药研准备换下身上的战斗护甲时，他似有所感地回头看向了道场的入口。
来人对他的视线回以笑容：“呀，就知道药研会在这里，果然被我猜对了。”
药研闻言，少有地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一期哥……有事找我吗？”
“不不，只是突然想到药研可能会在这和空气里的假想敌大战几百回合，作为兄长的当然会想要来关心一下啊。”水蓝发色的戎装青年边笑答着，边迈步踩上演习道场的深棕色实木地板。
“只是保持战斗手感的日常训练而已，为了确保大将下一次出阵的胜利……”正说着，药研停下了手上卸去左侧臂甲的动作，抬眼望向在自己面前站定的太刀青年。
一期一振弯了弯眼，以左手按住腰侧刀拵的姿势微笑着开口道：“那么，药研应该不介意让我来看看你平日锻炼的结果吧？”
“……请多指教。”
点到为止的切磋过后，同一刀派出身的两位刀剑男士在无言的默契中，作出了在道场一隅的矮几旁坐下小憩的选择。
切磋完毕双双坐下之时，本该是沏一壶茶，有关身法技艺互相探讨一番的好光景，在窗外明媚的春光和风中飘落的粉樱花瓣映衬下便显得更当如此了。但无论药研藤四郎还是一期一振，都明白他们接下来要说出口的，绝非是什么可以边品茗边谈论的轻快话题。
最后，是药研打破了萦绕二人身边的沉默。
“所以，一期哥找我，是有什么想确认的事吗？”
一期一振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了，几乎以速回的反应开了口。
“药研，你在担心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不，或许从更早之前开始，你就在为某件事不安了吧？”
被提问的一方沉默了一会：“……只是一点个人的疑问，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什么，药研不用因为这种事道歉。”一期一振微笑着摆摆手，“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
“这……”
注意到对方下意识移向周围的视线，一期一振不禁好心出声提醒道：“放心，这附近一带都没有谁在。更何况药研最想避开的那一位，现在也并不在本丸，不是么。”
“……一期哥，你这不是清楚得很吗！”在自家兄长温暖如春的微笑前，药研无奈地抬手扶了扶额，却也没有再多推却，赶在在对方说出类似“弟弟的事我可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噢”的话之前重新整理好情绪，开始了叙说。
事实上，这个问题盘踞在药研心中的时间几乎与他来到这轩本丸的时间相同。被一期一振发现端倪也并不算太令他意外，因为他早先已经向其他刀剑男士旁敲侧击地问过了这件事，只要有心注意，哪怕只有无意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也能得出相近的结论。
加之，确实，只要最关键的那人不在本丸，他现在即将说出口的话就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
“一期哥，我总觉得自己在大将之前……侍奉过另一任的审神者。”
“……嗯，确实是，不太适合让她听到的话题呢。”一期一振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看向等着自己回应的弟弟，重新抬高了音量，“药研对这种想法的判断依据是什么，第六感吗？”
“不，记忆里……不对，应该说是接近记忆的幻象吧。”药研垂下眼，“平日和大将一起的时候，眼前偶尔就会出现那些不知真假的幻象。本丸里暂且不论，出阵的地点明明是陌生的，入眼的风景尽是不熟悉，和大将相处的时日也还尚短，我却总有种……曾经也像这般战斗过的错觉。”
“所以，药研去问了其他人？”
“虽然不是直接这样问，不过……好吧，总之得到的回答让我确信了这熟悉感只是错觉的结论。”药研神色平静地陈述道，“但大将对我们的态度，总能动摇我的判断。”
没错，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出何时解释的一点就在这里。
审神者对包括药研藤四郎在内的所有刀剑，都能以最亲切温和的笑容表示接纳。不论获得身躯后的刀剑具备了何等的个体性格，审神者就像对待熟知多年的朋友一般、微笑着对初遇的付丧神展露友好的亲近之意。
确实，药研也听说过审神者们偶尔会相互之间交流和刀剑的相处心得，但那终归不过是口耳相传的意见和信息，要想从“知道”的阶段跨越到“理解”，必然得花费一段让头脑接受的过渡时间才算合理——但他在他们的大将身上看不到这种合理性。
更何况，他也不至于分辨不出大将对他们的熟稔是刻意还是自然表露。
药研一直将这些重重矛盾造就的迷惑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虽然平日里无需多在意，但每当本丸的主人离开，这些困惑就会时不时地浮出水面。在如今这次极为特殊的情况下便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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