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氏将一幅画放下，又拿起一幅，见得那其上男子的衣着打扮，不禁又是摇头。
“这衣物配色未免也太过浮夸，偏长相还压不住，真不会穿，老老实实学着人家穿深色就是了，不好不好。”
丫鬟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
夫人挑长相挑家世也就罢了，怎么还管人家怎么穿啊。
“在您眼中，放眼这京城，恐怕是没人能配得上姑娘了。”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丫鬟说话便也不藏着掖着，只是略压低了些声音，叹气道:“外头不知道的，还要当您是刻意的呢。”
刻意什么？
桑氏挑起一边眉毛。
因为她是继母，多疑刻意压着府里姑娘的亲事，将小姑娘给熬成老姑娘，不给物色好夫家？
“管外头怎么说呢，自家人心里清楚不就够了。”桑氏并不在意。
这两年来，上门提亲的，确实没有能称得上十分合眼的人，这是事实啊——难道为了一个贤良的好名声，她就要违心凑活着点头？
说起合眼，宋延舟倒是一直都听合眼的。
长得也好，人品也好，都没得话说，只不过这外头的名声实在太丑了一些。
并且那广阳侯府，也不是言伯侯府能够去结亲家的。
桑氏甩掉心中那不成调的念头，继续琢磨起眼前的画像。
虽说样貌不是最重要的，但她家昭昭的条件摆在这儿，为何不找个真正各方面都称心如意的呢？
所谓人品忠厚，至多是成亲后夫妻间少些磕碰，可若图得只是这个——那不成亲不是更好？何必这么麻烦呢？
且一旦嫁了人，过的是好是坏几乎全看婆家的人品发挥是否稳定，单是看丈夫还不够，还需看公婆为人，甚至丈夫纳了妾，若是不省心的，麻烦亦是少不了。
每每想着家中千宠百护着长大的姑娘，要嫁到一个陌生之处束手束脚，侍奉难缠的公婆，应付五花八门的妾室，桑氏便觉得一颗心跟刀剜似得。
她甚至忍不住想，要不然招个阿黎喜欢的入赘他们镇国公府算了？
人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归不能给阿黎委屈受。
可转念一想，肯入赘的，想来多半也是贪图他们许家权势家产的，这样一个心机深重的人呆在昭昭身边，焉能真正放心？
总忍不住将最坏的结果都想一遍的桑氏，心中甚至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来。
倒还不如学着淑凤郡主养面首呢，一个不乖就再换一个，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但碍于这个想法太过危险，桑氏只想过一回便不敢再深想了。
她害怕自己越是深想会越觉得可行。
不过说到底，这事儿她琢磨再多也没太大用处，主要还是得看阿黎的想法。
好在老夫人也说了不着急，且看阿黎自己。
而阿黎现如今明确说了，暂时不打算议亲。
所以，现下这些找上门儿来的，她且先应付着便是，真遇到好的，再拿到阿黎跟前让人看一眼。
此时，一名小丫头走了进来禀道：“夫人，时间到了，该去言伯侯府打叶子牌了。”
桑氏一听便放下了手中画像，连忙同丫鬟一起出了府。
程家，程老太太一大清早就扯着嗓门，要儿媳妇伺候自己。
“哪家儿媳妇不早早地来婆婆门前立规矩？青家还是大户人家呢？怎么这种道理都不懂，还要我这个做婆婆地亲自来催？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多年媳妇熬成婆，程老太太早就期待着能有媳妇鞍前马后地伺候，如今见青瑾还在家里拿架子，心中很是不痛快。
老家里的人都说了，新媳妇过门，就得好好拿捏拿捏，让她们知道怕了，往后才会百依百顺，听话乖巧。
屋子里的青瑾脸色阴郁，“啪”的一下放下梳子，拉开门走出去。
“婆婆，昨个儿你让我伺候你睡觉，我子时才回屋，这才什么时辰？你是不是要折腾死我才甘心？”
“哎哟，你这话什么意思？少睡一些怎么了？这就娇气起来，还当自己在青家做闺女呢？”
程老太太扬着下巴晃着脚，“你出去问问，哪家媳妇不要将婆婆伺候好？怎么，就你金贵？你瞅瞅你从娘家带来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再看看自己的样子，也就我们程家肯发善心要你，你还不感恩戴德？”
青瑾恨不得拿起手边的扫帚照她脸上砸过去，这都什么玩意？
“干什么？你什么表情？难道我说得不对？你进屋照照镜子，出门能把孩子给吓哭，现在也就只有程家能让你容身，你就这个态度？”
青瑾的脸阴了下来，忽然冷笑了一下，理都不理程老太太，径直回了屋子。
程老太太在她后面大呼小叫，青瑾也充耳不闻，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的日子还顺着她的要求做是不是有毛病？
闹了一整日，程家都鸡犬不宁，程老太太再怎么使唤青瑾，青瑾也置之不理，让她气到爆炸。
程修忙了一日，回到家中还不得消停，脑袋隐隐作痛。
程老太太不断地跟他抱怨，尖利的声音无孔不入，让他耳朵嗡嗡作响。
这一刻，程修无比怀念那温温柔柔的青黎。
若自己娶的是青黎，不管自己在外面有多累，一回到家中，就能够享受到安宁。
青黎一定会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极少会将矛盾闹到他面前。
“你当初就不该娶这么个祸害！京城那么多好姑娘，有权有势，她算什么东西？”
程老太太正说着，程修腾的一下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屋子方向走。
程老太太心里一喜，扯着喉咙在后面喊，“好好教训教训，这里是程家，容不得她放肆！”
进了屋，青瑾就坐在那儿，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她那张带着伤疤的脸，在灯烛明明灭灭的光里，显得无比渗人，连程修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跟你诉过苦了？那我也用不着多说了。”
青瑾勾起一边嘴角，表情越发阴沉，“她说要让京城人看一看，青家的姑娘是什么样的，让她去啊，闹开了才好，正好也让人看一看，程家是怎么对待媳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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