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楼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就在何天赐举剑刺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一切都没了生机。
她想起小时候在乡下陪父亲耕读的欢快场面，也想起第一天进入武学院的热闹仪式，还想起第一次与何天赐见面时的情景，甚至还想起在灵潮宫发火烧山……
一幕幕生动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慢慢地又变成灰白一片，最后化成一柄长剑，自上面缓缓刺下，透胸而过，再带起几点血滴，消失不见。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静静地躺在大石上，感受着星气一点点流失，望着点缀寒星的天空慢慢模糊，看着有道人影从悬崖上跳了下来。
很快，蔡多福那张年轻俏皮的脸，瞬间来到她眼前，都来不及多想，那张脸又模糊起来，变得昏黑一片。
……
卫小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粗糙油腻的被褥，灰黑发黄的蚊帐，让她想起五塔镇那间破落的客栈。
她稍稍挪动一下手脚，没有感觉疼痛，而且全身星气充沛，完全不像受过重伤。她轻轻起身，先看到胸前被血染红的衣裳，再转身，看到蔡多福端着一碗黑色药汤递了过来。
“醒了就好，先喝药吧。”蔡多福说道。
卫小楼下意识地接过碗，稍稍愣了一会，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道：“你不是来杀我们的吗？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是来杀你们的。”蔡多福感叹一声，“如果我知道是你们两个，早追上去了。根本不会让你被人捅一剑。那一剑差点要了你的命，我要是晚到一会，后果不堪设想。”
卫小楼嘴角微微一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蔡多福看见她神情呆滞，双眼迷离，不见往日的神采，不由心痛她两秒，说道：“我虽然已经治愈你的伤势，但大夫说失血过多，还得补一补，趁热把药喝了吧。”
卫小楼低头望了一眼手里那碗药，都不想喝，直接把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蔡多福虽然不知道他们夫妻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卫小楼这模样，显然是深受刺激，心态崩裂。他也不再劝她喝药，而是建议道：“我让店小二打些热水，你先洗澡，换身衣裳。”
卫小楼看看身上的衣裳，再动动手脚，不由问了一句：“我昏迷了多久？”
“七八个时辰吧。”
“伤势这么快能好？”
蔡多福知道她的疑虑，笑了笑，伸出左手摊开掌心，右手持一柄短刀，在左手掌心轻轻划出一道伤口，伤口还没流血，便泛起淡淡的绿光，在绿光的作用下，伤口竟然神奇地愈合起来。
“噬魔虫虽然会吞噬元气，但可以治愈伤口，没有噬魔虫，你可能要在床上躺两个月。”蔡多福补充道。
卫小楼略显惊讶，但也仅仅惊讶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平静。
蔡多福拿出一套衣裳，放在床上：“这是我在镇上换来的，将就穿着吧。内衣那些，我不好意思开口的，暂时没有。我还请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帮忙。”
“不用，我自己能洗。”卫小楼应道。
“人已经叫过来了，钱也给了……”
“我答应你不做傻事，真不用派人看着我。”
蔡多福转身望着她，好一会，才应道：“好吧，你先把药喝了，我在外面等着就是。”
……
卫小楼洗完澡，已近傍晚。
两人吃完饭，天也快黑了。
卫小楼坐回床上，呆呆地望着前面墙上挂着的葫芦，看着黑暗一点一点抹上葫芦，突然问了一句：“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蔡多福说：“没人会处置你，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我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我怕你想不开。”
卫小楼微微张开嘴巴，想说话，可犹豫了一会，又不知该说什么。
蔡多福点起油灯，昏黄的灯光，顿时照出一圈光晕，映在卫小楼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将她精致的五官泛红如新。
“其实以你的条件，不管是宗门帮派，还是各国皇室宗亲，只要你肯去，大帮人愿意接受你，没必要自寻麻烦。”蔡多福说道。
“你愿意放我走？”
“愿意。”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卫小楼早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没想他会说出这话，于转身望了过去，问道：“喜欢我还要放我走？”
蔡多福解释道：“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想强迫你。”
卫小楼微微一笑，看起来像苦笑，然后又沉默下来，脑子里空荡荡的，连她自己都不知在想什么。
蔡多福又说：“我只开了一间房，今晚你睡床上，我就在地上将就一晚。”
卫小楼没有应话，仍自坐在发呆，望着桌子那黄亮的灯光发呆。
当初那个野心勃勃，谈笑风生的何家大少奶奶，已经不见，眼前的卫小楼，只是心如死灰的弃妇。蔡多福心里很清楚，想让她恢复原来的模样，还真需要一点时间。
……
两人在客栈住了三天。
卫小楼每天就呆在房间里，不哭不笑，平静得让人心疼。
蔡多福不敢走开，也不说事，每天就陪她喝茶吃点心，随便聊些闲话。幸亏储物戒指有不少从各处收集的点心，本来是准备带回家的，现在拿出来，一连三天都不带重样的。
至于新崖山的巨人封印，也不是不管，而是在等两位高手过来。
他已经传讯给万古莉，让她前往灵潮宫，说服凡尘师太过来帮忙，恰巧她最近正苦修御风飞行，正好给她练练手，而千小寻则去星辉馆联络巴莱青。
两位高手愿不愿意过来，暂时不知道，蔡多福只能等。
到了第四天，狄家叔侄终于在小镇找到一间比较新的宅院，稍稍布置一番，还到乡下花重金请来两个小姑娘，放在宅院当个临时使唤丫头。
当天晚上，蔡多福领着卫小楼住进了宅院。
接下来十几天，两人就住在五塔镇这座小宅院，过着深居简出的平常生活。
除了喝茶聊天，两人偶尔也出去散步，不过都是晚上出门，趁着月光四处乱走，有时候就是随便走，有时候就坐下来聊天，走乏了便回家休息。
当然，蔡多福也没闲着。
狄家叔侄又被他派出去，继续寻找下一个上古巨人封印。因为按地图所示，下一个上古巨人封印，距离此地不远，他觉得有必要顺便确认一下。
至于规则感悟，他这些天一直在总结尝试，偶尔还拿出来卫小楼讨论一下。
很快就到四月底，天色开始变热。
这天突然下了一场小雨，小雨过后，五塔镇终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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