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菱意识朝前走去,透过暖黄的灯火,她赫然看见那几个龙飞凤舞的楷书。
“——钦定长平侯嫡四女阮菱为太子妃。”
阮菱视线渐渐模糊,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暮夜划破天际最后一抹橙黄色,整片大地陷入安宁。
几位太医围在太子榻前,端着汤药热水的宫人出出进进。终于,两个时辰后,那墨色锦袍一角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见此情景,纮玉和小顾将军的心尖都跟着颤了。
殿下是大楚唯一的继承人,天资优异,自幼近乎自虐般长大,就为了做好储君之位,不负江山,不负百姓。若是殿下因为阮姑娘而……
“几时了?”太子缓缓睁开了眼。
小顾将军思绪被打乱,鼻尖一酸,哽咽道:“殿下,已是子时了。”
太子似是想起什么事儿一般,挣扎着要起来。
几个太医急忙跪在榻前,为首的许太医磕下头:“殿下内里虚亏,眼下醒来已是万幸,不可再轻易挪动啊!”
其余太医附议:“殿下三思,三思啊!”
“滚开。”榻上人冷冷一句,却是有气无力。
阮菱眼眶通红,想上前去扶着他,可她却碰不见裴澜。
太子一把抓过架子上的外袍,紧接着便朝外走去。
纮玉和小顾将军见他意已定,即刻拿剑紧跟其上。
寂静的黑夜里,一条小巷口里突然驶出一辆马车,驭马的人技术奇佳,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城门口。
守城军手持□□将其拦住:“放肆!城门已关,如此遮掩,来者何人?”
马车里沈从染抱着阮妗,牙关紧咬,一双美眸紧紧看着窗外。
阮妗被蒙住了眼睛,声音都在颤抖:“母亲,咱们能出去么?”
沈从染忙叫她不要出声。
一旁的阮菱,随着他们飘到了城门口。透过车帘,她清晰的看见“死去”的母亲和妹妹,心中一片震惊。
她们竟然没死?
马车上的侍卫掏出令牌,试图恐吓:“我乃奉太子之命出城,你们岂敢拦我?”
“放屁!”守城军持枪“嗖”的一下把那牌子挑落在地上,踩了一脚,脸色不屑:“子时开城门?你奉太子之命,我还奉圣人之命的!”
“混账,竟敢对殿下不敬!”侍卫大怒。
守城头领回头吆喝一声:“装神弄鬼。来人,把这刺客给我抓起来!”
他啐了一口,脸色横肉尽现,唇边冷哼:“我倒是要看看,你这马车里的,究竟是何物?!”
侍卫抽出长剑,作迎战之势。
车厢内,沈从染的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她们是罪臣家眷,若是被发现了……她尚且还好,一条烂命,给就给了。可是妗儿,妗儿她才多大啊?!
沈从染脸颊划过一颗泪水。
怀里的阮妗仰起头,轻声道:“娘亲,你怎么哭了呀?”
外头观察这一切的阮菱,无力蹲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泪水。
两方僵持之际,一阵辚辚之声骤然响起。月华下,一辆黑盖的马车停到了面前。
小顾将军跳下马车,亮出了东宫的腰牌。
守城侍卫顿时俯身作揖:“不知太子殿下驾到,属下无知。”
“开城门。”马车里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冰冷,寡淡,却带着浓浓的威压。
那一是一个久居上位者的魄力,让人听见便想跪下臣服。
守城侍卫□□跌在了地上,不住点头:“是,殿下,属下这就,这就去开城门!”
伴随着木头划过地面的声音,巍峨高大的城门缓缓打开。
阮菱盯着那马车,借着开城门的功夫,她分明听到了几声细微的咳嗽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刚那一句简短的开城门,他一定压了好久,才没忍住咳嗽露怯吧。
两辆马车顺利出了城。
沈从染携着阮妗下车拜谢,太子微抬手,淡声道不必。
“殿下大恩大德,沈氏无以为报。”沈从染几度哽咽,躬身行礼道。
太子刚欲开口却又俯身,重重咳了好几声,纮玉急忙递上绢帕。
太子捂着帕子又咳了几声,松开之间,殷红的血珠迅速沾红了巾帕。
他黑眸染上抹血红,兀自把帕子攥在了手心。他道:“孤没能护住菱菱,已是后悔万分。她生前最在意的便是二位,孤义不容辞。”
提起阮菱,沈从染脸上一片哀色,身子微微颤抖:“我的菱儿,她命实在太苦了。可是,她能得殿下如此相待,也不枉你们认识一场。”
太子神色平静,声音却带着浓浓的悲伤:“在孤心里,早把菱菱视为妻子。您不必如此介意。”
阮菱站在一旁,眼眸痴恋的看着裴澜,泪水溢满了眼眶而不自知。
她颤抖着抬起手,想摸一摸他的脸,想唤一声她就在这,就站在你的眼前。
可细白如玉的手猛然穿过,却什么都抓不住。
阮菱身体一阵发寒,无力的蜷缩着蹲下。
那股酸楚的疼痛自五脏肺腑蔓延,她痛苦的闭上眼,已分不清自己眼下是处在前世,还是今生。
最后的最后,太子一行目送着沈从染母女平安出城。
“回吧。”太子平静道了句,遂转身朝里走。
霜白的月华,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纮玉和小顾将军相视了一眼,内心发出同样的感慨。
那一身矜贵华美的衣袍,明明绣着世间最尊贵的模样。
可他们却觉得,殿下好孤独啊。
自那日送沈氏母女出城后,太子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正常与大臣们议政,批折子,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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