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事,院子里自然不大方便,谢蘅点了点头,“走吧。”
这座院子面积算不上大,三进三出,两人在大厅落座,看着令姝亲自给自己斟茶,谢蘅笑了笑,“能让令姝困扰的事,要我猜猜,可是和舞有关?”
令姝茶倒了一半,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谢蘅一眼。
谢蘅一看这眼神,心下便有了底,“我猜对了?”
把茶倒好,令姝给谢蘅放了过去,不卑不亢的回了句“是”。
她慢慢坐了下来,看着谢蘅道:“令姝今年十五,与普通人相比,令姝年纪尚小便沦落风尘,出身贱籍,是不幸。”
“但和众多的不幸之人相比,获得花魁,脱离贱籍,遇见公子,一桩桩,一件件,令姝却又再幸运不过。”
“公子先前说,可以让令姝有尊严的活下去,令姝从未想过。”
“后来,公子告诉令姝,可以让令姝做女先生,去教导正经人家的姑娘,这便是令姝更不敢奢望之事。”
先前会这样问,一是因为当时令姝身份不定,二也是因为花魁赛那夜,谢蘅也是真的从令姝的身上发现了她对舞蹈的不同,别人跳,是因为花魁需要,这个社会需要,而令姝跳,不单单有前者的原因,还有喜欢,有热爱。她的眼中有光,有情,那是其他花魁都没拥有的东西。
谢蘅顿了一下,“这些,与舞有何关系?”
“令姝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令姝知道,自古先生之所以能成为先生,那是因为其学识渊博,有过人之处。”
“但令姝除了一技之长,旁的东西,远不足以担任这个名号。”
说到这,令姝笑了笑,“令姝终归...还是太年轻,最近令姝排舞时,常常便在思索这个问题,眼下即便赢了长安三楼四阁又如何?出了长安,比令姝厉害的人,数不甚数,令姝不过是区区一个花魁,擅长的舞种,也就这么一丁半点,公子的好意,令姝明白并感激,可令姝又何德何能,能堪此大任,被人尊一声先生?届时,令姝才疏学浅,丢的,又何止是自己的颜面?”
越是往后,令姝脸上的笑容便越是苦涩。
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谢蘅便也渐渐敛了敛笑,“学海无涯,学无止境,你的一些思虑,并非没有道理。”
“但凡学者,一定不能少了一颗求学的心,这世间许多东西,越是接触,越是了解,方会发现,自己所了解的东西,当真是太少太少。”
谢蘅顿了顿,继续道:“令姝,先前提议让你担任先生,确实是临时起意,这点不可否认。”
“但若没有你,在下也不会受到一些启发,从单纯的创办乐坊,走到如今试图开办女子学院这条路。”
“你的身上,有许多人对舞蹈没有的东西,如今,更是具备了一个先生,该有的品质。”
“浮游万物,你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有这般思量,即便是我,也实在是自愧不如。”
原本只想推辞,倒不曾想竟然在谢蘅这里听到了这般高的评价,令姝有些惶恐,“公子能以一己之力,尝试开办女子学院,与公子的心胸和抱负相比,令姝算不得什么。”
谢蘅问:“所以,令姝是想,退出这个学院计划?”
“的确也是令姝的能力不足,令姝惭愧。”令姝垂眸,“从花间阁脱身,令姝还有些积蓄。”
她毫无征兆的就对着谢蘅跪了下去,“令姝打算,先提高自己,若到时公子还愿给令姝机会,令姝再去教导她人,此间辜负公子期许之处,令姝今后必为公子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眼前的姑娘,也才十五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然而,在许多人还不知疾苦的时候,她却早早的便经历了人生百态,甚至尽管看似柔弱,却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性和对舞蹈坚定的追求与喜爱。
她就像是在恶劣的戈壁上还能绽放出绚烂的花朵,在这一瞬间,耀眼又夺目。
谢蘅默了许久。
令姝也没有打断她。
须臾过后,令姝听见了身前之人轻轻叹了口气。紧接着,她的手臂上,就突然多了一股力量,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傻姑娘。”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
“有人舍身求道,有人不慕名利,有人砥志研思,有人臻于至善,总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努力。”
“你不过十五六岁,便有此志气,大魏恰恰缺的,便是你这样的姑娘。”
“不过是求学罢了,公子我既允诺你有所尊严,这尊严,随时随地,即便是我,也不能随意践踏。”
令姝被搀扶了起来,她的褐色瞳孔中倒映着某人冷峻又严肃的脸庞,伴随着谢蘅意味深长的一番话语,令姝的心房,突然被撞了一下。
这一撞,就像是江河突然打开了闸门,一泻千里不可收。
这一撞,又像是黑夜突然布满了星宿,漫天繁星千万里。
这一撞,更像是突然开启了一道大门,未知新奇又明亮。
谁也不曾想到,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就在这三言两语中,被动摇了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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