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依拿着牛皮纸袋从院子里回来。
回到房间,在书桌前好好的坐了。
牛皮纸袋被一根白色的绳子系住,她手指摸了摸,虽然顾千耀的话让她一头雾水,她实在不知道会有什么事能让顾千耀那样郑重其事,说那样的话。
眼睛从纸袋上抬起,看窗外,围墙外的树在夜幕下安安静静的。
她心里有一种不适感,心尖上有一股激荡感,却不是幸福、不是心动、紧张。而是对什么未知的恐惧的激荡。
从老家来江城前的一个夜里,外婆特意将她叫到榻前,搓着她的手说要告知她一件事,但是不管结果如何,外婆要她记住,有她在陪着她。
那天一开始她也是一头雾水,然而后来呢?她就不得不离开她,离开那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独自面对陌生、孤独、惶惑不安。
为什么顾千耀也要说这种话。
那天外婆和她说那句话时,她完全猜不到会是什么事,她的生活中又会有什么事需要外婆那样的郑重其事的和她说,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可说。
可是结果呢,外婆还真就说出了郑重其事也还嫌不够沉重的事。
父亲的存在,她的生活即将改变,她再也不能一如往常的生活。
然而现在又会是什么。
她觉得这个纸袋烫手。
心上不舒服,有一股莫明其妙的空落落,她咬了点唇,眉毛蹙着。
手指无力的打开牛皮纸袋,纸袋暗黄,手指苍白。
心里有种对未知不好的事的恐惧,此刻她已经完全忘掉了顾千耀的安慰,顾千耀对她说不管怎样,都有他陪着她。
想的太多,有点恍惚,眼睛失瞧,所以纸上的照片先于文字映入视线。
视线收拢,那照片上的人,不就是她在墓碑上看到的那个人吗?
也就是在她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人。
爸爸!
嘉依眨了眨眼,然后呆住了。
她在书桌上坐了很久很久,纸袋里的资料她看了两遍,叠的整整齐齐又放回纸袋。
她双手交叠在一起,脸枕着,眼睛看桌面的木质纹路。
好一会儿又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窗外一片死寂,屋里毫无声响。
嘉依突然昂起头来。
离开椅子,腿却一软,险些跌倒,她扶着桌面站稳,出了房间,扶着楼梯下楼。
那间她好奇却又不敢擅自进的房间从未上锁,此刻也没有上锁。
嘉依伸手搭上门把,小心翼翼的打开。
“哒”的一声后,屋里的灯亮起来。
架子上原先那幅用布半罩着的油画不见了。
其它的一如从前。
她站在房间里,腿脚未动,只是动着头,动着眼睛,一寸一寸看来。
半晌,抬步走到房间那头,在一个被黑色的布罩起来的相框前站定,抬手,手指捏着点盖在那里的布料上,揭开。
果然是一幅油画。
一片氤氲的雾气中有座模糊的桥,桥下的水中倒影着与它相接的一切。
整个画面雾气笼罩,神秘又幽暗,色调冷暖相融。
嘉依蹲下,仔细看了油画的右下角,果然有那个图案。
接连揭去了好几幅,每一幅的右下角都有相同的图案。
嘉依蹲在一幅有人物出现的油画前,双臂交叠在膝盖上,下巴搁在上面,抬着眼睛,木讷讷的看。
画里的人看得出是个女人,松松的挽着头发,背对观者视角,在不算葱茏的树下,悠闲的坐在杂草地里,白色衣裙纯洁,有风在佛,画面色彩清新,阳光交错洒落。
嘉依一眼不眨的盯着看。
对于父母的事,她只知道妈妈在生下她不久后就去逝了,爸爸,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
嘉依脖子仰的累了,就侧了头,将脸颊枕在交叠于膝盖上的胳膊上。
她在墙上画画,外婆会说她弄张墙壁,老师说她有美术天赋,让她回去问问家长要不要学习美术专业知识,外婆说学这种东西没有用,实际上她知道外婆不喜欢她画画,她只当外婆是不喜欢看她搞与学习不相干的东西了。
手臂交叠,她的手指搭在另一边胳膊上,眼睛正好能看到,薄皮肤下是蔚蓝色的脉络。
她想起那天在学校黑板报前听到的话,先天艺术细胞。
陈琬琰的爸爸是画家,而她的爸爸也是个画家吗?
她将脸转回来,埋在臂弯里,眼睛湿了,有眼泪从眼角滚落,浸进衣服里。
她推开一点衣领,手指握住脖子上的项链,就像握住顾千耀的手。
*
冬日的早晨开始起了雾,氤氲的薄雾中蹲着一个人,在这个不适合做自然劳动的天气里拔草,拔枯掉了的草。
墙边那棵长势不好的蔷薇早已掉光了本就不多的叶子,光秃秃的寂寥的歪在那里,原先郁郁葱葱的蒲公英也缩回了土里,只剩下那几棵玫瑰花还茁壮清脆,但是花朵也早已经没有了。
嘉依拔掉一些干枯的草根,再拔掉一些在冬日里也能顽强生长的杂草。
顾千耀走近她也不知道。
手突然被握住,嘉依惊了一下,抬起头来。
“手不冷吗?”
顾千耀身处薄雾中,身后的事物被模糊,异常的寂静,嘉依抿了下唇,出声,“顾千耀”
“怎么起这么早,”
手上被轻轻一握,嘉依将手一缩,“我手脏。”,顾千耀却不放,而是垂下了目光。
女孩苍白的手指有点凉,粘着点泥土,他握在自己暖和的手掌里,轻轻摩挲,像是要把温暖传递过去,“没关系。这么早在这里不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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