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燕娇不由浑身一僵。
其实, 燕娇并不了解真正的燕婉，或者说是萧婉儿。
为了麻痹燕堂, 过去的燕婉一直戴着面具和她相处, 和燕娇维持着表面上还算和谐的姐妹关系。
联想到燕婉的真实身世，燕娇只要想一想就知道，燕婉不可能真心与她做姐妹。
是她把燕婉想得太简单了。
燕娇正懊悔着自己的失言, 就见燕婉蹲了下来, 轻声对她说：“你与燕堂做的那些龌龊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怎么会觉得, 我能容你呆在我的身边？”
燕娇闻言如遭雷击, 惊慌地看向燕婉。
燕婉以为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正要起身离开, 却听燕娇颤声道：“娘娘, 我当真是十恶不赦的吗？您有没有想过, 我并不是自愿的？”
这个问题……燕婉还真是没有想过。
燕娇回忆道：“八岁那年，我便不愿再坐在他的腿上。可他说我是他的女儿，是他的掌珠。娘娘您说, 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该怎么拒绝他？”
“不管娘娘信不信,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 甚至觉得和他的这种关系很恶心。”燕娇说着说着, 眼中逐渐蓄起泪水, “那时候我还那么小, 我怎么可能喜欢年纪那么大的养父呢？可是我怕他，他杀人如麻，心狠手辣, 我怕自己不顺从他, 就会，就会像只蚂蚁一样被他踩死……所以我只能假装自己喜欢。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害怕。”
见燕婉没有出声阻止，燕娇继续倾诉道：“我还怀疑过自己。我那时候想，是不是我骨子里就是那么轻贱、放浪，才会让父亲那样对我……”
两行清泪从燕娇眼中落下，燕婉听到她轻轻地说：“我真的很讨厌我自己。”
说实话，燕婉有点被燕娇给说动了。
仔细想想看，燕堂对燕娇下手的时候，燕娇的年纪的确还很小。燕娇后来会长歪……很有可能也和她童年的经历有关。
千错万错，都是喜欢小女孩的燕堂的错。不说别的，这件事情，的确不能都怪到燕娇的头上。
不过，同情燕娇是一回事，把她放到自己身边是另一回事。
燕娇试图勾引谢庭川的事情，燕婉都已经知道了。
像燕娇这样的一个蛇蝎美人，看着乖顺娇软，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她一口，燕婉是万万不愿再和她有什么交集的。
燕婉想了想，觉得以燕娇这种性格，把她留在宫里就等于埋下了一个隐患，倒不如……
让她离宫。
“本宫记得，你出生在京城一家有名的歌舞坊。你可愿离开后宫，到那里去生活？”
燕娇一怔，没想到自己泪水涟涟地说了半天，燕婉竟然给出了她这样的回答。
燕娇现在的身份是官婢。回到那家歌舞坊，就意味着成为官妓。
按说官妓的身份是比官婢还要低的，但燕娇觉得，以她的容貌和才艺，绝对可以在歌舞坊中混得风生水起。
更重要的是，在歌舞坊中，她可以结交各种各样的达官显贵，可留在浣衣局中，每天只有洗不完的衣服，和阴阳怪气的太监……
一个是暗无天日的现在，一个是充满着无限可能的未来，燕娇没多想，立即便点头同意了，朝燕婉磕头谢恩。
低下头颅的那一刻，燕娇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曾经飞上枝头、越过燕婉成为太后的梦，已经完完全全地破碎了。
从今以后，她与贵为皇后的燕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无干系。
……
见过柳氏和燕娇之后，回凤仪宫的路上，燕婉一直沉默不言。
回去之后，唯一听清她与燕娇对话的云齐，边替燕婉换常服，边柔声问她：“娘娘可还是在想燕娇的事儿？”
“嗯，”燕婉没有否认，“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娘娘就是心太软了。燕堂已死，燕娇说的这些话全凭她一张嘴，根本就没有证据。”云齐劝道：“像她这样的人，谁知道有几句真话，几句假话？娘娘还是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候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辨别清楚。
究竟是燕娇为了更上一层楼而与燕堂狼狈为奸，还是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燕堂已死，这件事情注定是永远的迷。
但无论真相如何，都已经与燕婉无关了。
“你说得对。”燕婉看向窗外，艳阳高照，云淡风轻，花叶扶疏，错落有致，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我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
鲁国与燕国国都之间距离遥远，皇后出行，仪仗、车马又十分繁杂。等乐陵长公主一行来到燕国国都之后，夏日已经接近了尾声。
经过燕婉这一番亲力亲为的整顿之后，如今的燕国后宫井然有序，焕然一新。
同为皇后，谢明鸢见了，免不得要夸赞燕婉一番：“卷卷真是长大了，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比我这个做姐姐的强多了。”
燕婉难得腼腆地笑笑：“明鸢姐姐过奖了。”
在见到谢明鸢之前，燕婉心里还有点紧张，毕竟对方比她大三岁，是谢庭川为数不多的亲人。
她们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两面，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接触了。
不过在见到谢明鸢之后，燕婉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对方既亲切，又温柔，没有一点长公主或是鲁国皇后的架子，很快就与燕婉熟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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