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估摸正是年轻,话声清灵空透,自是不消多说的悦耳,却又平静淡泊,令人称奇。
“好。”狱卒听罢她回话、哼了一哼,出了牢房咔咔把牢门锁上,两手揣到背后走远了。
…
悟平直听到狱卒脚步声离远,兀得抬起脑袋望看,
他适才听到女子声音,已是猛然间双眼大睁、愣了一愣,此刻看到牢中之人盈盈站立,伸手拉下连帽斗篷、露出张美丽熟悉的脸庞,登时错愕万分又惊喜交加,笑容不知不觉间挂上眼角眉梢,愣愣得盯着,傻傻道,
“你怎么来了?!”
“你不该来这里的。”悟平情绪方才高高飘扬攀升,心中的小鸟好像欢快到要脱开牢笼展翅高飞,这会儿便且低沉失落,
恍而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狼狈不堪,身子便有意无意得向背过苏语的那侧微转了转,不想让她继续瞧见——好像她每延上一分、他就窘迫一分。
“这牢里没什么好的,谢谢你肯来看我,现下你已看过,快些回去吧。”又即下了逐客令,话语匆促得催人回去。
须知自苏涵出现伊始,除去与狱卒说上一句两句,尚未与悟平说上半句。倒是悟平作为被看望的当事人,已接二连三得说了许多,现下更是不等人说话便急着赶人回去了。
…
“他们果然对你…”
然苏涵并没有如悟平期待又兴许会失落的那般乖乖回去,她开口道,话语微顿、眉头微皱,略略几分不忍,右手跟着将带来的棕红色食盒放到地上、左手将包裹置在食盒上,解开包裹系好的结,里头是条干巾,干巾下是件崭新洁净的男子内衫,内衫下又一件宽大的貂皮黑裘——备下的东西真也齐全了。
“这几样东西,是我带来的。”苏涵解开了包裹,蹲着身对悟平道,
“我本不愿它等派上用场…到底还是派上用场。稍后我离开后,你自行把这些衣服换上。
这件貂裘,足够宽大,应该可以用于夜间保暖。”
她说着复将包裹打了结系上,拿到悟平身旁,再打开食盒、取下两格隔层道,
“想你在牢中还未吃东西,我给你带了些吃食。一碗肉粥,一碗菜饭,二叠小菜,一壶新茶。你快些吃吧。”
苏涵将那些吃食摆开,悟平一一看去,心中感动得紧,他正渴得发慌,当即拿了食盒里的茶壶出来,壶中茶水清淡、不烫不凉正合入口,他慢慢得、一口气喝了小半壶,方才缓上许多。
“谢谢。”
待喝过茶水,悟平规规矩矩得把茶壶放回食盒,又忍着痛、盘膝端坐着,不动声色将腿上的破布条微扯了扯,以期遮住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重复道,
“大牢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要不、要不先回去吧。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悟平心跳得很快,说上半句看上一眼苏语,说到最后,已是不自禁声音放得极轻,脑袋微微埋向怀里、端得羞涩了。
他前一次那般急促得赶人离开,这次开口却是犹犹豫豫、可商可量,隐约间、心中似大加盼望苏语多留一会、陪他一陪,舍不得她这便离开,可嘴上强撑着。
苏涵不知可有看出悟平的强撑,或看出也全当不知,说道,“不用现在就赶我走。狱卒把牢门锁了,只会半柱香后回来。你即是要我走、我即是现在想走,也是不能走的。难道你要我破牢门而出,要我被朝廷通缉追捕?”
“当然不是!”悟平听到这儿,猛然抬头,急道,“我怎么可能想你被朝廷追捕呢?苏师父你误会了。我只是,只是…”
他说到这,眼珠左转、右转,右转、左转,脸色憋出来的几分红晕,不知如何做解,也寻不出合适的由头,故而无话可说——他宁愿苏语误会于他、不解于他,也全然不愿将心中那番忸怩作态告知她。
他想得什么?
悟平大不好意思,他心中点点滴滴,想得竟其实是半柱香功夫太短、与她相聚不足的缠缠绵绵!这番心思,他如何肯告诉她?如何能告诉她?
羞煞人也。
“光喝茶可能抵饱?这些吃食你是一口没用。”
苏涵听悟平语塞,于此等随意之谈并未非让他说完不可。可见他喝过茶水后于其余吃食一样未动,似也不打算动…苏涵顿了顿,往右侧挪了小步,她是蹲在那的,这时直接坐下,端了隔层中的粥碗,取了瓷匙,舀了一勺轻吹了吹,递到悟平嘴前,
“你既不肯自己用饭,可是要我喂你。”
“不是,当然不是!”悟平连甩了几下脑袋,见苏语竟端了碗要亲自给他喂饭,他眼皮直跳,好一阵受宠若惊,甚至吓了一吓,慌忙接了碗拿了匙过来,说道,
“哪劳苏师父给我喂饭,我又不是没手没脚,我只是,只是…唔,我自己来就好。苏师父快点起来,这地上脏、又凉,苏师父不可委屈自己。”
说着悟平舀了一口肉粥吃了,肉粥咸淡适宜、滋味鲜美,他本来没甚胃口,这一口粥下去好像勾得他胃口大动,接连吃了好几大口,耳听得苏语在旁对他说道,
“你该清楚我有办法应对。”
苏涵怔怔得看悟平瓷匙动了几下,肉粥空了大半碗,愣了愣神,眸中兀自显出困惑、无奈、惋惜、怜悯…诸般复杂情绪纠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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