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祯走了几步,想要伸手去将灰尘拂去,脚腕上的锁链已经到达了极限,他不能再向前一步。指尖悬在铜镜前,只差分毫,稍微努力一点就能碰触到。
但黎祯从那模糊的影子中窥见了一丝不详,他忽然没了勇气去抹掉灰尘。黎祯顺从了心中莫名的胆怯,将手收了回来。
一只手直直抹了上去,将铜镜中间那块擦得干干净净的,清晰地映出了那张黎祯无比熟悉的面孔。
二喜拍了拍手上的灰,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哥哥你好久都不愿意照镜子了,也不许别人碰。上面积了这么多灰,我帮你擦了,现在可看得清楚吗?”
黎祯双眼满含震惊与不敢置信。他退开一步,又走近一点,反复几次确认,他真的没有看错。
最终他受惊吓一般退回到床沿上坐下,垂着头,好半晌才声音低沉地说道:“我可谢谢你了。”
镜子里的那张面孔,竟然与曹靖旋一模一样。
在黎祯的盘问下,二喜捏着手指头,把她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难怪侯府里的人放心把这种差事交给二喜,这姑娘即便是大着胆子往外说,也没漏出半点有用的东西来!
这具身体并不是曹靖旋,而是三个月前曹靖旋不知从何处抓来的。此人样貌生得与曹靖旋极其相似,身形也差不多,但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至于从哪儿来的,姓什么叫什么,二喜一概不知。
这被锁在房内寸步难行的可怜人,不吃不喝,抗拒与任何人接触,侯府里便没人管他了。只有二喜被特地派来给他送饭,不吃也随他去。
黎祯从震惊中回过神,那股饥饿感便毫无阻拦地传达上来,腹中五脏六腑像是搅在一团。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哪里有力气杀曹狗!黎祯恶狠狠地打开食盒,将饭菜取出来,每一口都像是在对待仇人。
午饭之后,二喜收拾碗碟,黎祯随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喜回道:“我今年十六。”
她十六岁,那就是……云茹被射死的那年。
黎祯仔细观察二喜,这姑娘虽然一根筋,但应该不会出卖他的……应该不会。他正色道:“二喜,侯府里有个叫云茹的姑娘吗?”
二喜惊讶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你认识云茹姐姐?”
黎祯开始睁眼说瞎话:“我是云茹姑娘的朋友,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二喜不疑有他,嘴角一撇,眼中闪着泪光:“云茹姐姐她,不久前与人出逃,遇到歹人,呜呜呜……”
说话间,二喜手里东西一放,放声大哭起来。黎祯连忙拿过手帕,给她擦眼泪,心里为云茹伤怀的同时又不禁好笑,柔声道:“你怎么说哭就哭起来,多大个姑娘了。”
二喜扯过手帕,双眼含泪,听他温声细语安慰几句便大雨转晴:“哥哥见不着云茹姐姐了,不也应该伤心吗?”
黎祯微愣,语气中含着无奈:“伤心是无可避免的,只是我已经做不到因为伤心事而放声大哭一顿了。在人世间苟活,还有太多事拖累,连哭都是奢侈。”
贺元弈应该也是如此,即便是身边的人相继死去,也要硬撑着完成他应该做的事情。
想起送云茹和她的情郎走的那天,他所看见贺元弈脸上隐忍的落寞……黎祯心口抽痛起来,他好想立刻见到贺元弈。
可顶着这张脸叫他怎么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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