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嘉从日料店走出来已是深夜。
刚才在店内宣泄了一番,出来被迎面的冷风一吹,反而清醒不少。
坐在回去的车上异常地平静。
王成亲自把他送到宿舍楼下,季元嘉已经没有之前那种狼狈的样子,一路上沉默得让人心慌。
看他推开车门迈出步子的那一瞬间,王成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哪怕只是缓解一番当下这种气氛,又觉得没什么立场。
一向巧舌如簧的他掏空了心思,也不知道能讲点啥。
“那个——”王成假装咳嗽了几声,掩饰尴尬,“日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联系我。”
季元嘉站在原地,没回头。
“答应我的,记得做到就行。”
“……知道了。”
王成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进楼层里,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又从车抽屉里摸出一根烟点着猛抽了几口,才踩了油门缓缓离开。
方麒景也不知道自己在客厅呆了多久,早已过了宿舍宵禁的时间,秦扬和陆忻催促了他几回,都撑不住去睡下了。
他也没心思看表,就在沙发上干坐着等,烦乱地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觉得怎么都不舒服,最后放弃似的抱住腿,把自己瑟缩成一团窝在角落,拼命驱逐掉所有悲观的想法,手心的冷汗湿了又干,全都蹭在裤脚上。
正当他对着月光洒进来的小片光影发呆的时候,门口终于有了响动。
方麒景一个激灵,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噔噔蹬”跑过去。
季元嘉恰好推开门,两个人四目相对。
方麒景一下子附上对方放在门把上的手,焦灼地问道:“没事吧?”
季元嘉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反而回问他:“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脑子里塞着事,哪有那个心思。
“又不穿鞋。”
裸露在外面的脚趾局促不安地动了动。
“想出去走走吗。”
“啊?”
“睡不着的话。”
“哦……好啊。”
他都没来得及琢磨这段简短的对话有多奇怪,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跟着季元嘉走出了宿舍大门。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饶是繁华的首都,这个时候也没什么车还在路上跑,只剩下几盏路灯稀稀拉拉地亮着。或许因为天气太冷,灯下连飞蛾都寥寥无几,一口北风吹过来,灌满了整个胸腔,冰得人直咳嗽。
怎么看也不是适合散步聊天的好时机。
季元嘉不说话,方麒景也不主动,两个人都把脸埋进围巾里,就这么一前一后在无人的街道上慢吞吞地走。
又过了一条胡同口,前方已经没有路,他们顺势拐进小巷里,连偶尔的汽车都没了,只能听见脚下踩到的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季元嘉停了下来。
方麒景跟在后面闷头走,不注意他的脚步已经没动了。一个没留神,撞到了前面人的背。
“哎呦。”
方麒景捂着鼻子发出一句小声的闷哼,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忽然听到头顶的声音说。
“我准备解约了。”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方麒景只觉得顷刻间天旋地转,震得人头皮发麻。
他的脸还埋在季元嘉的后背,双手却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方麒景假装语气轻松地:“大晚上的,开什么玩笑呢你……”
“没开玩笑。”他听见季元嘉平静地说,“是真的。”
方麒景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慌不择路地绕到季元嘉的面前,仓皇地望着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元嘉低垂着眼,始终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说话啊。”
“王成和你说了什么?”
“你说啊!!”
“……对不起。”
“季元嘉。”方麒景猛地揪住对方的领口,凑到他的面前,“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你说,要带我出道的。你怎么能,忘了呢……你怎么全都忘了呢!”
“麒景,对不起。我……”
季元嘉眼睛通红着,嘴里重复说着这三个字。
“谁他妈的要听你的道歉!”
“季元嘉。”方麒景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大不了我也跟着解约退赛。不就是一个破组合吗,谁爱进谁进。”
“不要意气用事——”
“那你告诉我真相!”
方麒景的怒吼如同一把刀刃扎在他的心上。
季元嘉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拼着最后一丝体面,不让对方看到他的狼狈。
两个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对峙着。
片晌,方麒景站直了,自顾自地朝胡同外面走。
“你去哪儿。”
季元嘉在身后问他。
“你不告诉我是吧,没事儿。”方麒景抹了把脸,“我自己去公司问。高层的办公室挨个敲一遍门,就不信问不出来。”
季元嘉三两步追上去,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别闹。”
方麒景毫不留情地把对方的手甩开:“我没有闹。”
他说完,又开始继续向前走。
还没迈开两步路,季元嘉就从后面飞速地扑过来,一把将人拦腰抱住。
“放开我。”
“不行。”
方麒景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挣扎,到后面甚至上脚踹,两个人都动了真力气。
“季元嘉,你这个混蛋,你凭什么管我……”
“麒景!”季元嘉艰难地禁锢住他的胳膊,“听话!”
方麒景半个字都没进到耳朵里,反而张嘴咬住了他的手。
“唔——!”
季元嘉发出一句痛哼,冷汗都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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